我死了。
我最終仍是死了……
不斷地在生與死間徘徊,眼看著周遭愛過的人一一逝去,卻無能為力地蜷縮在命運張狂的爪牙之下毫無反抗之力。痛苦早就貫穿我的靈魂,將我掛曬在世界面前,寒冷將我本來就冷漠的心凍結成碎塊──
然而,我是誰?
……
「醒了嗎?」紫衣的少年提著燈籠,看著躺倒在冰冷的木質地板上的男子,對方比紫羅蘭更為黑沉的猶如夜空般的柔軟紺色長髮肆意鋪灑在身軀四周,鑲崁在蒼白臉龐上那雙毫無波動如紫寶石的雙眸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精緻而無感情的陶瓷人偶。
「還沒醒嗎?」微弱的嘆息自少年雙唇間吐出,他噙著不明意味的冰冷笑容蹲低身子,雙眼隱隱閃動地朝地上之人說:「沃肯,當你想起所有事情的時候,聖女大人她……」
最後的話語隨著被喚為沃肯的男子的動作化作輕笑,少年看著對方瞥了他一眼,有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眼簾半垂,少年站起身來,將身後血紅色的絨質布簾拉開,坐在椅座上的人偶頓時映入兩者眼中,冰藍色的微捲長髮流瀉而下,雙眼及雙唇都緊閉著,令人憐愛的嬌小身姿與碩大的精緻王椅之間的搭配越顯突兀,整幅景象卻隱約有種像藝術一樣的吸引力。
「這是你所該跟隨的主人。」少年勾起諷刺的笑容,試著溫和地對一臉冷淡的男子闡述現在的狀況:「我的名字是布勞,算是這座大宅的管家以及世界的引導者之一,而你的名字是沃肯,這裡是死後的世界,你必須找回你過去的記憶,重返人世為聖女大人進行她的復仇計畫。」
死後的……世界?沃肯的大腦迅速運作起來,將布勞的話勾勒出一個雛形,似乎被捲入了奇怪的事件當中,但是他心中隱約有種詭異且複雜的感受,唯一所能辨別並確認的,僅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腳踏原地的時刻。
「死後的世界?過去的記憶?我要跟隨著它去哪裡?你口中的聖女大人是誰?還有──我是誰?」
「你可以稱這個地方為『星幽界』,復活於此的人皆是戰士,為了尋回過去喪失的記憶並為聖女大人而戰。『大小姐』會帶領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尋回記憶,至於聖女大人……請恕我無法奉告,而至於你是誰……」
「就必須由你自己找出解答了。」一把帶著調戲意味的男音忽然插入,發聲者在看見沃肯轉身看向他時,停下了手中玩弄藥瓶的動作,勾起與布勞相似的意味不明的笑容打招呼:「你好啊。」
「這位是商店店長,路德。」布勞替沃肯介紹著紅衣男人:「如果你有需要的物品,可以向他訂購,至於支付的代價……就是從這個世界的魔物身上所獲得的金錢,我們稱為『Gem』。以下由『他』來替你解說吧──」
布勞轉頭喚出一個名字,之後一名臉上帶有刺青的棕衣男子緩緩從陰影處步出,拿下頭上的禮帽,對沃肯微微傾身行禮,眼中隱隱閃動著詭異的光芒,帶著笑容地說:「哎呀哎呀,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感受到三人身上不約而同傳來的惡意,沃肯並沒有作出過多的反應,第一是他對這三人毫無印象,更別提結仇;第二是身上並沒有任何能讓他們攻擊自己的誘因。
袖子忽然傳來輕微的拉扯,沃肯低頭一看,意外對上了一雙猶如天空般澄澈卻毫無情感的藍色雙眸。不知何時,被喚作大小姐的人偶從王椅上走至他的身旁了。
「吾等汝已久……契約者啊,將汝之名諱告之於吾。」
「……沃肯。」猶疑許久,剛剛布勞所說的名字浮現於腦海,且與過去殘存不多的記憶相吻合,最終這兩個字化作聲音從自己口中脫出。
「沃……肯?」人偶少女張闔著幼小的唇瓣,將這兩個字重複一遍,她微微點頭,隨後放開沃肯的袖子,自顧自地朝某個方向走去。
看見少女的動作,名為梅倫的男子轉頭看向沃肯,不帶表情地將帽子放回頭上,說:「走吧,是時候讓我為你進行一場『遊戲教學』了。」
遲疑後,沃肯仍是跟上了兩人的步伐,他離開前瞥了一下兩旁,名為布勞的紫衣少年及名為路德的紅衣男人臉上仍帶著令人不快的不明笑容,卻僅是目送他們離去。
……
一隻蝙蝠朝三人衝過來,梅倫迅速從袖中滑出一張黑桃ACE,精確且犀利地射出,將蝙蝠劃為兩半。
看著徐徐墜落至地上,在青色火焰中燃成灰燼的屍體,沃肯的眼神異常冰冷。他抬眸與梅倫相望,對方的眼神中傳來明顯的諷刺及看好戲的心態。
手執一根細尖的銀針,看著隱約泛著金屬光澤的袖針,沃肯忽然感覺有種複雜的熟悉感竄上心頭,然而下一秒,幾乎是反射性的,他看也不看地便將那根針朝某個方向射出,隨後一陣淒厲的鳴叫聲傳來。
「真不愧是……」話語的聲音忽然中斷,也許是說話的人本身就沒有將話說盡的打算。梅倫瞥了眼被釘死在樹上,在冥火中熊熊燃燒的蝙蝠,等火焰消失後他再度抽出一張牌,將銀針打落,隨後一張牌面飄落至地上。
梅倫走過去彎腰拾起,笑著走到沃肯面前,遞出。沃肯看了眼卡片,雖然警戒地看著梅倫,卻還是將卡片接過來。他看見上面寫著蝙蝠,並印有剛剛那隻魔物的圖像。
「這是怪物卡,透過收集一定數量的怪物卡可以兌換硬幣,硬幣用來合成各形各色的碎片,接著碎片……就能恢復你的記憶。噢,不過還需要別的材料才行,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雖然沃肯沒有做任何回應,梅倫倒也不甚在意地彎腰抱起行走甚慢的大小姐,自顧自地朝懷裡人指引的方向前行。
一段時間後,從草叢傳來的一陣細微騷動打破了死寂的氣氛,梅倫挑釁地看了沃肯一眼,被挑釁的人僅是沉默地在怪物從草叢竄出的前一刻將神經針射出,狠狠刺穿了怪物的前額。
吹了個口哨,梅倫將大小姐放到地上,好整以暇地走過去將卡片拾起,調笑地將卡片交到沃肯手上,解說之餘還不忘埋汰幾句:「下手可真狠的,Doctor。這個是角色卡,累積到一定數量,你的形體就會逐漸完整。」
「我們在於這個世界存在的基礎是記憶,也就是得到的卡片越多,我們的存在就越加完整──當然,這僅限於日常記憶。如果想回憶起自己為什麼而死,或是懷有什麼樣的怨恨,就必須搭配上一定數量的碎片。至於現在……雖然一般是由大小姐來做,不過這次就由我代為效勞吧。」語畢,梅倫將卡片緊緊貼在沃肯的額頭上,眼神隱約露出惡意的光芒。
在感覺不妙而反抗之前,一陣強烈的暖流便經由額頭流經全身,隨後腦袋傳來一陣脹疼感,些微的記憶竄過神經,想試著分辨卻徒勞無功,就那樣自然地沉澱在腦海中,與靈魂融合為一,但確實感覺是多了些什麼在自己的心中。
「別緊張,目前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勾了一下嘴角,戴著禮帽的魔術師不著聲色地拉遠距離,視線仍凝聚在沃肯在吸收記憶後更加蒼白的臉龐上。
沉沉吐出一口氣,目前?那以後呢?沒有如對方所願的將疑惑問出,沃肯僅是低頭看向大小姐,等待對方繼續指引道路。人偶抬頭看了一下沃肯,又看了一下梅倫,之後就自己走掉了。
……
輕鬆地將大蛙殺掉,雖然體積大了不少,不過模樣就與實驗室內的青蛙相似,行動方式也差不多。沃肯輕輕撢去白袍上的灰塵,不由得嘆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隱含太多涵義。梅倫看了眼地上燃燒的火焰,那隻大蛙在看見沃肯的瞬間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逃跑……是怕被拿去解剖做實驗嗎?某方面來說沃肯還真是……厲害啊。
「現在是前進的時候。」大小姐朝著某個方向指去。
「看來只能聽妳的了……」
連忙喚住自顧自走掉的兩人,梅倫有些尷尬地指向大宅,表示:「我們最好先回去,補給必需品跟糧食,接下來的路還很長。」語畢,被叫住的兩人同時看了一眼梅倫,隨後沉默地返身走向大宅。他總覺得那眼神裡面含著你真麻煩啊之類的訊息……是錯覺嗎?
……
「路上辛苦了。」布勞手上端著杯子,顏色清澈的紅茶散出模糊的白霧,隱約傳來一陣引人垂涎的香氣。他輕啜一口,悠閒地將茶杯放置於桌面,發出清脆響聲。他站起身來,笑望沃肯:「等級二啊,真奇怪,一般說來魔女山谷是不會出現角色卡呢--算了,記在梅倫的帳上吧。」
「等一下--」
「那麼接下來,讓我介紹一下新的戰士吧。」手掌朝上,布勞微笑地看向沃肯,隨後一陣機械零件的摩擦聲傳來,紅色的身影自黑暗中緩緩現出。
沃肯看見高大的機器人,腦中瞬間閃過無數種思緒,最後他僅能皺著眉頭,強壓下隱隱湧上的不明情緒,呢喃:「這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
「他叫做『馬庫斯』,如你所見目前有些零件上的問題,維修之後他會跟著你一同上路,類似保鑣吧。」又坐回沙發上,雖然布勞狀似悠閒,眼中卻隱隱閃動著不明的光澤。維修嗎……對自動人偶而言還真是福音呢?呵。
沃肯往前稍微檢查了一下對方的機體狀況,馬庫斯身上傳來一種熟悉的氣息,然而卻無法令他感到安心,愧疚感自心底湧上。盡量不讓情感影響到判斷,沃肯呼出一口氣,轉頭朝布勞說:「只是零件有些卡住,需要潤滑。」
「潤滑油找路德拿。」
走到隔壁的商店,躺在躺椅上看花草雜誌的路德瞥了眼沃肯,隨後坐起身來,走到櫃台後面拿了一個公事包,丟給沃肯,說:「送你,抵三十次免費維修。」
「你是自動人偶?真是精緻。」走到櫃檯,沃肯有些驚訝地看著男人,雖然對方似乎對他的誇獎之詞感到彆扭。一時半會沃肯倒也不急著走,僅是站在原地盯著路德瞧。
「……馬庫斯先生還在等你吧?」路德對上沃肯猶如薰衣草的雙眼,愣了一下後不著聲色地撇開視線,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總會有請你維修的時候,到時再慢慢看也不遲。」
「說得也是,那麼再見。」被這個理由說服,沃肯點頭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就這樣走了?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路德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沃肯走回暗房,將公事包放在桌上,替馬庫斯進行簡單的維修。布勞看見東西後微愣,小聲說:「……人偶師?」他還以為送出解體新書的自己就已經夠大方了呢,沒想到那個傢伙居然……
「他說抵三十次免費維修服務。」將維修工具收回公事包,發現布勞發楞的眼神,沃肯難得好心的解說,聽見解釋的布勞卻一瞬間感到五味雜陳,連帶表情有些扭曲--果然是奸商!可惡,他應該早想到這招的。
再度帶著大小姐出門,身後跟著馬庫斯及有些疲憊的梅倫--據說他剛剛被同事海削了一頓,於是身心疲累,感覺對這世界不會再愛。
在影之大陸湊了另外六張角色卡,沃肯升到了等級三。眾人在斬影森林外圍朝碧空尖塔繼續前行。
「你是不是得罪了攝影師?」
沒理會梅倫對卡面的調笑,沃肯靜靜感受著隱約在心中膨脹發酵的記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捕捉不到痕跡。瞟了眼沉默跟隨一旁的馬庫斯,目前他也等級三了,不過情感似乎被某種機制壓抑住,發聲器官也有些故障。如果能找到零件就好了,沃肯輕嘆,忍不住小聲抱怨:「這種戰鬥沒有意義,我應該有別的事情要做。」
「現在只能繼續前進。」
「妳只會說一樣的話。但是除了前進沒有別的方法了啊……」
梅倫看著沃肯說:「先把形體尋回吧,不然你也想不起來要做什麼才是。話說,你們不會累嗎?即使是我們這種存在也需要休息的。」
沃肯愣了一下,轉頭與梅倫對上視線,略微驚訝地說:「原來你也是自動人偶?真是……精巧。」
忽然想起上次路德聽見讚美之後的表情,沃肯決定換個詞語表達讚嘆,然而梅倫的嘴角卻動了兩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兩句:「還好,就那樣而已。布勞跟路德也是自動人偶,我們都不是人類。」
也許他下次還是保持沉默好了,沃肯想。
「對了,給你。」梅倫從禮帽中掏出一盒黑色的物品,朝沃肯拋去。對方接住後,他補充說明:「『解體新書』,裡面的針比起你的袖針更有殺傷力,還負有麻醉效果,數量會自行填充,不用擔心耗盡。」
「謝謝。」
「不客氣,當作臨別贈禮吧。那麼,『遊戲教學』就此告一段落,之後請在通過黑湖後回宅一趟。」梅倫拿下禮帽再度行禮,經過一段時間的旅行後,當初的敵意略減不少,他在告別後勾起嘴角,逕行轉身離去。
目送棕衣的魔術師離去,沃肯看了看兩旁的大小姐跟馬庫斯,再度踏上沉默的旅途。
此刻一名紫衣的少女正躲在岩石旁,在崖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三人,抱緊了懷中的玩偶狗,眼神複雜,她小聲地笑著:「博士,我終於找到你了……」
我最終仍是死了……
不斷地在生與死間徘徊,眼看著周遭愛過的人一一逝去,卻無能為力地蜷縮在命運張狂的爪牙之下毫無反抗之力。痛苦早就貫穿我的靈魂,將我掛曬在世界面前,寒冷將我本來就冷漠的心凍結成碎塊──
然而,我是誰?
……
「醒了嗎?」紫衣的少年提著燈籠,看著躺倒在冰冷的木質地板上的男子,對方比紫羅蘭更為黑沉的猶如夜空般的柔軟紺色長髮肆意鋪灑在身軀四周,鑲崁在蒼白臉龐上那雙毫無波動如紫寶石的雙眸讓他看起來像是一尊精緻而無感情的陶瓷人偶。
「還沒醒嗎?」微弱的嘆息自少年雙唇間吐出,他噙著不明意味的冰冷笑容蹲低身子,雙眼隱隱閃動地朝地上之人說:「沃肯,當你想起所有事情的時候,聖女大人她……」
最後的話語隨著被喚為沃肯的男子的動作化作輕笑,少年看著對方瞥了他一眼,有些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眼簾半垂,少年站起身來,將身後血紅色的絨質布簾拉開,坐在椅座上的人偶頓時映入兩者眼中,冰藍色的微捲長髮流瀉而下,雙眼及雙唇都緊閉著,令人憐愛的嬌小身姿與碩大的精緻王椅之間的搭配越顯突兀,整幅景象卻隱約有種像藝術一樣的吸引力。
「這是你所該跟隨的主人。」少年勾起諷刺的笑容,試著溫和地對一臉冷淡的男子闡述現在的狀況:「我的名字是布勞,算是這座大宅的管家以及世界的引導者之一,而你的名字是沃肯,這裡是死後的世界,你必須找回你過去的記憶,重返人世為聖女大人進行她的復仇計畫。」
死後的……世界?沃肯的大腦迅速運作起來,將布勞的話勾勒出一個雛形,似乎被捲入了奇怪的事件當中,但是他心中隱約有種詭異且複雜的感受,唯一所能辨別並確認的,僅是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不是腳踏原地的時刻。
「死後的世界?過去的記憶?我要跟隨著它去哪裡?你口中的聖女大人是誰?還有──我是誰?」
「你可以稱這個地方為『星幽界』,復活於此的人皆是戰士,為了尋回過去喪失的記憶並為聖女大人而戰。『大小姐』會帶領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尋回記憶,至於聖女大人……請恕我無法奉告,而至於你是誰……」
「就必須由你自己找出解答了。」一把帶著調戲意味的男音忽然插入,發聲者在看見沃肯轉身看向他時,停下了手中玩弄藥瓶的動作,勾起與布勞相似的意味不明的笑容打招呼:「你好啊。」
「這位是商店店長,路德。」布勞替沃肯介紹著紅衣男人:「如果你有需要的物品,可以向他訂購,至於支付的代價……就是從這個世界的魔物身上所獲得的金錢,我們稱為『Gem』。以下由『他』來替你解說吧──」
布勞轉頭喚出一個名字,之後一名臉上帶有刺青的棕衣男子緩緩從陰影處步出,拿下頭上的禮帽,對沃肯微微傾身行禮,眼中隱隱閃動著詭異的光芒,帶著笑容地說:「哎呀哎呀,可真是好久不見了。」
感受到三人身上不約而同傳來的惡意,沃肯並沒有作出過多的反應,第一是他對這三人毫無印象,更別提結仇;第二是身上並沒有任何能讓他們攻擊自己的誘因。
袖子忽然傳來輕微的拉扯,沃肯低頭一看,意外對上了一雙猶如天空般澄澈卻毫無情感的藍色雙眸。不知何時,被喚作大小姐的人偶從王椅上走至他的身旁了。
「吾等汝已久……契約者啊,將汝之名諱告之於吾。」
「……沃肯。」猶疑許久,剛剛布勞所說的名字浮現於腦海,且與過去殘存不多的記憶相吻合,最終這兩個字化作聲音從自己口中脫出。
「沃……肯?」人偶少女張闔著幼小的唇瓣,將這兩個字重複一遍,她微微點頭,隨後放開沃肯的袖子,自顧自地朝某個方向走去。
看見少女的動作,名為梅倫的男子轉頭看向沃肯,不帶表情地將帽子放回頭上,說:「走吧,是時候讓我為你進行一場『遊戲教學』了。」
遲疑後,沃肯仍是跟上了兩人的步伐,他離開前瞥了一下兩旁,名為布勞的紫衣少年及名為路德的紅衣男人臉上仍帶著令人不快的不明笑容,卻僅是目送他們離去。
……
一隻蝙蝠朝三人衝過來,梅倫迅速從袖中滑出一張黑桃ACE,精確且犀利地射出,將蝙蝠劃為兩半。
看著徐徐墜落至地上,在青色火焰中燃成灰燼的屍體,沃肯的眼神異常冰冷。他抬眸與梅倫相望,對方的眼神中傳來明顯的諷刺及看好戲的心態。
手執一根細尖的銀針,看著隱約泛著金屬光澤的袖針,沃肯忽然感覺有種複雜的熟悉感竄上心頭,然而下一秒,幾乎是反射性的,他看也不看地便將那根針朝某個方向射出,隨後一陣淒厲的鳴叫聲傳來。
「真不愧是……」話語的聲音忽然中斷,也許是說話的人本身就沒有將話說盡的打算。梅倫瞥了眼被釘死在樹上,在冥火中熊熊燃燒的蝙蝠,等火焰消失後他再度抽出一張牌,將銀針打落,隨後一張牌面飄落至地上。
梅倫走過去彎腰拾起,笑著走到沃肯面前,遞出。沃肯看了眼卡片,雖然警戒地看著梅倫,卻還是將卡片接過來。他看見上面寫著蝙蝠,並印有剛剛那隻魔物的圖像。
「這是怪物卡,透過收集一定數量的怪物卡可以兌換硬幣,硬幣用來合成各形各色的碎片,接著碎片……就能恢復你的記憶。噢,不過還需要別的材料才行,讓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雖然沃肯沒有做任何回應,梅倫倒也不甚在意地彎腰抱起行走甚慢的大小姐,自顧自地朝懷裡人指引的方向前行。
一段時間後,從草叢傳來的一陣細微騷動打破了死寂的氣氛,梅倫挑釁地看了沃肯一眼,被挑釁的人僅是沉默地在怪物從草叢竄出的前一刻將神經針射出,狠狠刺穿了怪物的前額。
吹了個口哨,梅倫將大小姐放到地上,好整以暇地走過去將卡片拾起,調笑地將卡片交到沃肯手上,解說之餘還不忘埋汰幾句:「下手可真狠的,Doctor。這個是角色卡,累積到一定數量,你的形體就會逐漸完整。」
「我們在於這個世界存在的基礎是記憶,也就是得到的卡片越多,我們的存在就越加完整──當然,這僅限於日常記憶。如果想回憶起自己為什麼而死,或是懷有什麼樣的怨恨,就必須搭配上一定數量的碎片。至於現在……雖然一般是由大小姐來做,不過這次就由我代為效勞吧。」語畢,梅倫將卡片緊緊貼在沃肯的額頭上,眼神隱約露出惡意的光芒。
在感覺不妙而反抗之前,一陣強烈的暖流便經由額頭流經全身,隨後腦袋傳來一陣脹疼感,些微的記憶竄過神經,想試著分辨卻徒勞無功,就那樣自然地沉澱在腦海中,與靈魂融合為一,但確實感覺是多了些什麼在自己的心中。
「別緊張,目前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勾了一下嘴角,戴著禮帽的魔術師不著聲色地拉遠距離,視線仍凝聚在沃肯在吸收記憶後更加蒼白的臉龐上。
沉沉吐出一口氣,目前?那以後呢?沒有如對方所願的將疑惑問出,沃肯僅是低頭看向大小姐,等待對方繼續指引道路。人偶抬頭看了一下沃肯,又看了一下梅倫,之後就自己走掉了。
……
輕鬆地將大蛙殺掉,雖然體積大了不少,不過模樣就與實驗室內的青蛙相似,行動方式也差不多。沃肯輕輕撢去白袍上的灰塵,不由得嘆氣:「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句話隱含太多涵義。梅倫看了眼地上燃燒的火焰,那隻大蛙在看見沃肯的瞬間第一個反應居然是逃跑……是怕被拿去解剖做實驗嗎?某方面來說沃肯還真是……厲害啊。
「現在是前進的時候。」大小姐朝著某個方向指去。
「看來只能聽妳的了……」
連忙喚住自顧自走掉的兩人,梅倫有些尷尬地指向大宅,表示:「我們最好先回去,補給必需品跟糧食,接下來的路還很長。」語畢,被叫住的兩人同時看了一眼梅倫,隨後沉默地返身走向大宅。他總覺得那眼神裡面含著你真麻煩啊之類的訊息……是錯覺嗎?
……
「路上辛苦了。」布勞手上端著杯子,顏色清澈的紅茶散出模糊的白霧,隱約傳來一陣引人垂涎的香氣。他輕啜一口,悠閒地將茶杯放置於桌面,發出清脆響聲。他站起身來,笑望沃肯:「等級二啊,真奇怪,一般說來魔女山谷是不會出現角色卡呢--算了,記在梅倫的帳上吧。」
「等一下--」
「那麼接下來,讓我介紹一下新的戰士吧。」手掌朝上,布勞微笑地看向沃肯,隨後一陣機械零件的摩擦聲傳來,紅色的身影自黑暗中緩緩現出。
沃肯看見高大的機器人,腦中瞬間閃過無數種思緒,最後他僅能皺著眉頭,強壓下隱隱湧上的不明情緒,呢喃:「這情況,看起來不是很好……」
「他叫做『馬庫斯』,如你所見目前有些零件上的問題,維修之後他會跟著你一同上路,類似保鑣吧。」又坐回沙發上,雖然布勞狀似悠閒,眼中卻隱隱閃動著不明的光澤。維修嗎……對自動人偶而言還真是福音呢?呵。
沃肯往前稍微檢查了一下對方的機體狀況,馬庫斯身上傳來一種熟悉的氣息,然而卻無法令他感到安心,愧疚感自心底湧上。盡量不讓情感影響到判斷,沃肯呼出一口氣,轉頭朝布勞說:「只是零件有些卡住,需要潤滑。」
「潤滑油找路德拿。」
走到隔壁的商店,躺在躺椅上看花草雜誌的路德瞥了眼沃肯,隨後坐起身來,走到櫃台後面拿了一個公事包,丟給沃肯,說:「送你,抵三十次免費維修。」
「你是自動人偶?真是精緻。」走到櫃檯,沃肯有些驚訝地看著男人,雖然對方似乎對他的誇獎之詞感到彆扭。一時半會沃肯倒也不急著走,僅是站在原地盯著路德瞧。
「……馬庫斯先生還在等你吧?」路德對上沃肯猶如薰衣草的雙眼,愣了一下後不著聲色地撇開視線,客氣地下了逐客令:「總會有請你維修的時候,到時再慢慢看也不遲。」
「說得也是,那麼再見。」被這個理由說服,沃肯點頭後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就這樣走了?看著對方離去的背影,路德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沃肯走回暗房,將公事包放在桌上,替馬庫斯進行簡單的維修。布勞看見東西後微愣,小聲說:「……人偶師?」他還以為送出解體新書的自己就已經夠大方了呢,沒想到那個傢伙居然……
「他說抵三十次免費維修服務。」將維修工具收回公事包,發現布勞發楞的眼神,沃肯難得好心的解說,聽見解釋的布勞卻一瞬間感到五味雜陳,連帶表情有些扭曲--果然是奸商!可惡,他應該早想到這招的。
再度帶著大小姐出門,身後跟著馬庫斯及有些疲憊的梅倫--據說他剛剛被同事海削了一頓,於是身心疲累,感覺對這世界不會再愛。
在影之大陸湊了另外六張角色卡,沃肯升到了等級三。眾人在斬影森林外圍朝碧空尖塔繼續前行。
「你是不是得罪了攝影師?」
沒理會梅倫對卡面的調笑,沃肯靜靜感受著隱約在心中膨脹發酵的記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情,卻捕捉不到痕跡。瞟了眼沉默跟隨一旁的馬庫斯,目前他也等級三了,不過情感似乎被某種機制壓抑住,發聲器官也有些故障。如果能找到零件就好了,沃肯輕嘆,忍不住小聲抱怨:「這種戰鬥沒有意義,我應該有別的事情要做。」
「現在只能繼續前進。」
「妳只會說一樣的話。但是除了前進沒有別的方法了啊……」
梅倫看著沃肯說:「先把形體尋回吧,不然你也想不起來要做什麼才是。話說,你們不會累嗎?即使是我們這種存在也需要休息的。」
沃肯愣了一下,轉頭與梅倫對上視線,略微驚訝地說:「原來你也是自動人偶?真是……精巧。」
忽然想起上次路德聽見讚美之後的表情,沃肯決定換個詞語表達讚嘆,然而梅倫的嘴角卻動了兩下,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兩句:「還好,就那樣而已。布勞跟路德也是自動人偶,我們都不是人類。」
也許他下次還是保持沉默好了,沃肯想。
「對了,給你。」梅倫從禮帽中掏出一盒黑色的物品,朝沃肯拋去。對方接住後,他補充說明:「『解體新書』,裡面的針比起你的袖針更有殺傷力,還負有麻醉效果,數量會自行填充,不用擔心耗盡。」
「謝謝。」
「不客氣,當作臨別贈禮吧。那麼,『遊戲教學』就此告一段落,之後請在通過黑湖後回宅一趟。」梅倫拿下禮帽再度行禮,經過一段時間的旅行後,當初的敵意略減不少,他在告別後勾起嘴角,逕行轉身離去。
目送棕衣的魔術師離去,沃肯看了看兩旁的大小姐跟馬庫斯,再度踏上沉默的旅途。
此刻一名紫衣的少女正躲在岩石旁,在崖壁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三人,抱緊了懷中的玩偶狗,眼神複雜,她小聲地笑著:「博士,我終於找到你了……」